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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(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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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5冊封 (2)

棱角都沒有,溫和的像暖春的風。“在床上躺著後背疼,趴著又難受,索性出來走走。”

裴兒認出靜嘉,朝毓瑾行完禮又向靜嘉欠了欠身,靜嘉對裴兒本來就沒什麽好感,加之撞上剛才那幕,心裏不是味兒,勉勉強強朝她擠出個笑臉,接著轉過頭來問候毓慎:“毓瑾都和我說了……你又闖了什麽禍?”

毓慎表現得既平和又沈靜,仿佛完全沒有因挨打破壞到他任何情緒。“沒什麽,我和我爹不一直這樣?都習慣了。”

靜嘉正要說話,裴兒卻嬌嬌柔柔開了口。“少爺,您穿的少,別站的久了再受著風寒。夫人若知道了,又要怪奴婢照顧不周了。”

毓慎點了點頭,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減,先是看了眼妹妹,繼而又將目光定到了靜嘉臉上,毓慎笑容更濃了些。“今天的事情,以後我會告訴你的……不知道爹要關我關到什麽時候,只能提前祝你生辰快樂。”

靜嘉沒料到他這會兒還記著自己生辰,不免感動,嘴上卻只簡單地答:“好的,謝謝啦。”

靜嘉心裏清楚,雖然自己比毓慎要小幾歲,但毓慎卻總將她視作同齡人,就算平時會吵幾句嘴,可遇到什麽事,毓慎總還是願意和自己說的。譬如那日吊唁董相,再譬如眼下。靜嘉本能地相信,如果毓慎這樣承諾,便一定會告訴自己。

靜嘉把好奇心放回了肚子裏,追上一句囑咐,“你好好兒的,別再惹孫叔叔生氣了。有什麽話好好說,沒的給自己找打幹什麽。”

毓瑾忙附和了兩句,她再清楚自己父兄二人的脾氣不過,一樣的倔,一樣的較真兒,爹頑固嚴厲,哥哥又傲氣得很。每回爹爹說要打,哥哥連躲都不躲,只猶自硬扛著。兩個人都有各自的一番道理,誰也說不服誰,次次都能鬧僵,唯有母親從中調停。

然而今次實在與往常不一樣,平日裏爹再生氣,都不會攔著毓慎去國子監讀書,但這回,孫翰林親自去國子監替兒子告了假,把毓慎關在澹明院中。

毓慎靜等這兩人交代完了,才和裴兒一道兒進了房中去。毓瑾看到哥哥能走能說能笑,已經知足。而靜嘉卻失神地盯著院中落花,靜默無語。

直到毓瑾連著喚了兩次靜嘉的名字,靜嘉才緩過勁兒來,哎呀了一聲,“我忘了和你哥說聲兒謝謝了,上次送我回去的事情……”

毓瑾作勢掐了靜嘉一把,罵道:“謝什麽謝呀,又不是外人,再說了,你要謝了,哥哥不就該知道我把這件事兒告訴你了嘛,你可不能陷我於不仁不義之地!”

靜嘉莞爾稱好,隨著毓瑾向她的閨房去了,毓瑾心情轉晴,便開始不依不饒地問起靜嫻的事情。如今靜嫻已經入宮,靜嘉自然十分爽利地把前因後果與毓瑾講了。

毓瑾得知這一層緣故,不免開始YY毓瑾和太子的愛情故事,靜嘉沒好氣地斜睨了眼毓瑾。“哪有你想的那麽覆雜,不過一面之緣而已……頂多是看著姐姐順眼而已。”

“什麽叫看著順眼呀,這明明就是一見鐘情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嘛。”毓瑾忿忿,心裏直罵靜嘉一點都不感性。

靜嘉懶得和毓瑾爭辯,反正她是不相信什麽一見鐘情,只祭出大招來:“你最近花間詞是不是讀多了?仔細我告訴嬸娘去。”

毓瑾忙認輸,拉著靜嘉袖口示軟:“好靜嘉,我錯了還不行。”

靜嘉得意地哼哼兩聲,“大度”地放過了毓瑾。

因著邵氏精力有限,在孫府用了午膳,便拉著靜嘉回了家。一旦回了家,靜嘉就覺得度日如年。每天能做的事兒就那麽幾樣,生活平靜到無趣的地步!靜嘉撓墻地期待家裏能出點什麽事兒吸引吸引自己註意力。

都說好的不靈壞的靈,靜嘉才動了這麽一點兒歪念,家裏果然就生出不平靜的事兒來了——倪府爆發水痘了。

據說第一個感染病例是宋氏那兒的陪嫁老媽子,成年人得了水痘本就危險,擱在古代更是沒救,連著高燒五日人就過去了。要麽說宋氏胸大無腦呢,這種傳染病例,竟然還妄想瞞著主母。紙包不住火,人前腳兒沒,邵氏後腳兒就知道了。氣得不行,先把秦姨娘提溜出來罵了一遍,這是她的失察,秦氏自然認罰。

接著,還沒等邵氏擼袖子處置宋氏,伺候靜雅的丫頭就來報靜雅開始發燒。

邵氏臉色一下大變,當即讓雲萱把剛給打發走的秦姨娘叫了回來:“去把宋姨娘那兒的丫鬟都給我關到一處去,不許她們再隨意走動。靜雅那兒所有出過痘兒的留下伺候,沒出過痘兒的一律和宋氏的人鎖到一起,五天後沒發燒的再放出來!”

秦姨娘自然知道事情嚴重,不敢耽擱地領著三個壯婦直奔宋姨娘處,把所有丫鬟連催帶趕的關在了後院。伺候宋姨娘的人最為混雜,既有她從家帶來的,也有後期倪府買的人,因著不是知根知底兒的人,邵氏授意秦姨娘直接跳過詢問這步,把人先隔離起來再說。

趁著這會兒工夫,雲蘆已是去請宋郎中到府。宋郎中甫入倪府,先被人領著直奔宜寧院去,邵氏本也想跟過去看看,畢竟她是嫡母。但因著懷有身孕,被雲萱等人勸住了。邵氏略一猶豫,就讓宋氏去照顧靜雅,靜雅一日病未痊愈,便不許送宋氏回榴苑。

宋氏本就掛心女兒,邵氏的吩咐她正求之不得。正巧宋姨娘身邊伺候的人都被邵氏關了起來,她孑然一身,剛好在“玉堂春”隔壁的空廂房敷衍著住下,鎮日衣不解帶地陪著小嬌氣靜雅。

而至於宋氏住的地方,邵氏吩咐人去燒艾熏了整整一個時辰,接著又開始燒醋,總之用上了一切能殺菌的東西。

靜嘉也是沒出過水痘的,邵氏打知道信兒就讓雲苗去“明月引”通知了靜嘉,讓她先搬到德安齋的廂房住下,免得被靜雅招上。結果,靜嘉剛挪到東廂睡了半宿,值夜的姚黃就帶著哭腔兒敲上西耳房的門:“夫人,不好了,二小姐也開始發燒了!”

邵氏大驚失色,披衣坐起,讓雲萱把姚黃叫進來。雲萱理智未失,頭一次拒絕了主母的命令:“您可是雙身子的人,萬一姚黃過了病氣給您怎麽辦?”

“不會,姚黃生過痘兒,傳不了人,你先讓她進來。”邵氏板下臉,語調裏透著不容拒絕。當初敦堂和靜嘉的大丫鬟都是她親自挑的,一律是清清白白的家生子、出過痘、父母忠心可靠、模樣周全規矩板正,她才敢放到親生兒子閨女身邊。

因倪子溫宿在了孟姨娘處,姚黃也沒什麽需要避諱的,雲萱便直接放她進來了。姚黃倒勉強算鎮定,一五一十把靜嘉現在什麽狀況,身上有沒有發痘,都是誰在伺候著靜嘉這些細節稟給了邵氏。

邵氏聽完後,當即讓姚黃回去仔細照顧靜嘉,緊接著又讓雲萱打發了人連夜將宋郎中請來。

靜嘉是被自己燙醒的。

因著上一世有出水痘的經驗,想著自己成天和靜雅一同讀書,不被傳染才怪。所以從姚黃處證實自己確實開始發燒時,靜嘉一點也不擔心。

水痘嘛,自己就會好的病,只要註意別摳破了痘便可。要是小時候沒有及時發出水痘,等成年了再得反而危險系數增加。靜嘉心裏踏實得很。

另外三個小牡丹都被姚黃從夢裏叫醒,這四人雖然自己都平安無恙地出過痘兒,但事情挪到自家細皮嫩肉的主子身上,還是擔心得不行。姚黃去找邵氏,另外三個就輪著給靜嘉擦擦腦門兒餵餵白水,想幫著她先降下溫來。無奈靜嘉自己困的瞇瞇噔噔,只希望能趕緊接著方才的夢繼續夢下去,最好再睜眼時就是天亮。

可惜,正在靜嘉好不容易進入夢鄉的時候,宋郎中到了。

宋郎中也是困得不行,但面對金主兒,唯有裝作“醫者仁心”,他簡單查看了一下靜嘉的病癥,沒有什麽異樣,無非就是被傳染了要發水痘,於是淡定地揮手開了藥方,把上午在“玉堂春”說過的話又重覆了一遍,多是囑托靜嘉不要用手撓痘兒雲雲。

靜嘉迷迷糊糊中搜尋了一圈兒周圍的人,見邵氏不在她略放了心。她不知道邵氏出沒出過水痘,但畢竟是孕婦,還是離自己這個傳染源遠點好。

這麽盤算著,靜嘉很快就墜入夢鄉。因著抱恙在身,她睡了個在古代難得的懶覺,醒時已是巳時三刻,真正的水痘也從身上發了出來。但是還不多,四肢上都沒有,靜嘉僅摸到後背上好像有幾顆,肚皮上也有。

趁姚黃幾個人還沒察覺到她醒來,靜嘉鉆到被子裏,只留了一個縫兒把光放進來,然後撩起褻衣和肚兜兒,盯著肚子上的小水泡泡看,不自覺都戳了幾下。

靜嘉正覺得這透著粉的小痘兒還挺漂亮,姚黃倏地把被子給掀開了,見自家主子的手停在那痘兒上,姚黃急的臉都白了:“小姐!您可不能撓啊——”

29毀容

靜嘉被姚黃嚇了一跳,顫巍巍地把手收了回去,在驚嚇中無力地解釋:“我、我沒撓,就是想看看它長什麽樣。”

姚黃擺出一副“信你我是小狗”的表情,嘟囔道:“小姐當奴婢傻啊。”

“嗯啊。”靜嘉認真地朝姚黃點了點頭,姚黃氣急,一跺腳,威脅靜嘉:“奴婢傻,那奴婢不伺候小姐更衣了。”

靜嘉聞言,忙不疊認錯。靜嘉在心裏有點羞愧地承認,自己穿越到古代以來,還沒有親自給自個兒穿過一次衣服呢。這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,真是把她給慣壞了。

意識到這一點的靜嘉,心裏默默鄙視了自己一把,她不光不會穿衣服,還不會梳頭,真是不敢想象若是有什麽意外讓自己失去了四位小牡丹,她該怎麽辦。

這個時候靜嘉只能發揮鴕鳥精神安慰自己,四朵牡丹是不會棄自己而去的,就算自己要出嫁,這四位還得陪著去呢,更別提這一時半會兒自己還嫁不出去呢。

靜嘉一邊小心翼翼讓姚黃給自己套了件外衫兒,一邊又小心翼翼回到床上躺好——病人嘛,就要病人的樣兒。姚黃試了試靜嘉額上的溫度,已經不算燒了,姚黃懸著的心放回肚子裏,接著囑咐靜嘉:“小姐可千萬別再撓了,綠玉那丫頭胳膊上就有原先落下的疤,倒幸虧不是臉上的。小姐仔細日後嫁了人,姑爺不喜歡。”

聽姚黃這麽說,靜嘉沒羞沒惱,反而道:“為了個痘疤就不喜歡我,這樣的人不嫁也罷。”

姚黃替靜嘉掖了掖被角,一面向外去,一面笑著:“小姐倒是好骨氣,只怕以後夫人給小姐找來了如意郎君,小姐就舍不得不嫁了。”

靜嘉沒跟姚黃多爭辯,她眼下清醒的很,嫁給誰這種事情她本沒有發言權,比起庶出的靜嫻靜雅,她多的優勢只是邵氏會從一個親生母親的角度為她的幸福而考慮。

但這種幸福還不能和倪府的利益有任何沖突,重疊最好,若是有矛盾,自然以倪府的榮譽和利益為第一。靜嘉適才也不過是口頭說個不嫁,到時候邵氏就算讓她嫁給個人渣,她又能有什麽辦法?

想到這點,靜嘉就有點郁卒。雖然邵氏不會那麽誇張,真的犧牲女兒的幸福去換名利,畢竟倪府如今的地位已經不低了。但邵氏也絕不會為靜嘉找個什麽“真愛”,充其量是個各方面指數都不錯的丈夫罷了。

古代這點真是討人厭,靜嘉想著想著就煩起來了,百爪撓心的同時,也覺出身上長痘的地方隱隱發癢。

姚黃托著漆器紅盤進來的時候,正看見在床上打滾的靜嘉。姚黃好笑地叫了聲小姐,湊到跟前兒,“可是難受的緊?”

靜嘉抱著被子哼唧了一聲,才爬出被窩坐好,點了點頭:“就是癢,不敢撓嘛。”

“奴婢那會兒也是這樣的,您別去想就沒事兒了,奴婢讓廚房熱了點兒粥,小姐先墊墊,過會兒就到用午膳的時候了。”姚黃把托盤放到了圓木桌上,繼而捧著粥走到跟前兒,作勢要跪在腳踏上餵靜嘉。

靜嘉忙伸手拉了把姚黃,指著旁邊的繡墩兒道:“你挪過來坐著嘛,粥給我自己喝就行。”

靜嘉雖然很樂意被人伺候著,對於她這個懶人來說,很多事情免於親自動手實在是太爽了,但靜嘉還沒喪心病狂地要刻意壓榨別人。像這種跪著餵飯的事情,還是免了吧,她看著別扭,也享受不起來。

姚黃倒也沒推拒,自家小姐什麽脾性她再了解不過了。若是靜嘉說不必跪著,那決不是矯情,是真的希望你坐下來,她說不必拘禮,那就是真的希望你可以隨意一點。

靜嘉既自己接過了粥,姚黃便去把繡墩兒搬了過來,順便端著托盤上的幾碟小菜坐下,充當了人體茶幾,免得靜嘉光喝白粥嘴裏發苦。靜嘉伸出筷子在那幾碟拌菜裏撥拉了兩下,都是極清淡的素菜,她平日最愛吃澆了辣椒油的酸黃瓜,如今連個影兒都沒有。靜嘉委委屈屈地擡頭看向姚黃,抱怨道:“我的小瓜瓜呢?”

“郎中囑咐了,水痘發完之前要戒辛辣之物,更不可吃發物,小姐就先委屈這幾日吧。”姚黃耐著心同靜嘉解釋,一面又勸了幾口菜,“這筍片兒清爽,小姐不若嘗嘗?”

靜嘉沒再說什麽,敷衍地夾了一筷子,就著粥盡數吃了。

自從穿越以來,靜嘉還是很註意自己身體的,畢竟古代醫療條件不給力,隨隨便便什麽病都能死過去,上輩子她已經囫圇吞棗地穿了越,這輩子還是仔細謹慎點兒過吧。

靜嘉只恨自己穿越前沒多看看養生堂之類的,記點兒食療法則,按摩穴位,省的穿越後這麽被動。但是,所謂歷史不容假設,靜嘉也不可能在穿越前就提前預知,於是她能做的,就是嚴格地遵循醫囑。

可惜,靜嘉雖然明白這個道理,靜雅卻不懂。

在靜嘉集中發痘的第四日,綠玉無意間說起:“小姐可聽說了?三小姐那兒像是不大好。”

“怎麽個不大好法兒?”

水痘原沒什麽太大危險性,不過是傳染罷了,對大人的危險比對小孩兒的危險高多了。靜嘉身上發癢,這會兒正翻著一本講佛學的書,一邊吃著洗好去皮的荸薺,一邊看著那些晦澀難懂的句子,試圖分散分散自己的註意力。

綠玉擦著桌子,同靜嘉道:“聽說三小姐自己撓破了臉上的痘,估摸著要留疤。三小姐這幾日一直哭哭啼啼的,宋姨娘束手無策,天天逼著宋郎中給三小姐開些止癢祛疤的藥。”

靜嘉撂下手裏的書,沒好氣地數落,“該,早幹嘛去了,摳的時候倒是爽了。這就叫啊……自作孽不可活!”

因著綠玉自己身上也有痘疤,本想替靜雅開脫幾句,但念及自家小姐和靜雅不對付,索性作罷。見綠玉沒再接茬兒,靜嘉擡頭看了眼她,正捕捉到了綠玉臉上淡淡的委屈。靜嘉想起之前姚黃說的話,便意識到自己有些口不擇言。

靜嘉略作思忖,又吃了兩塊兒荸薺後,借機抒發感慨:“不過話又說回來,人呀,誰能沒個不自律的時候呢,就跟我小時候貪吃豌豆黃吃壞了肚子一樣,雖然是活該,但這是人之常情,你說是吧?”

綠玉聽著心裏舒服點,悶嗯了一聲,靜嘉收到效果,繼續添油加醋……不對,應該叫趁熱打鐵。“可是呢,咱們早晚要長大,今兒吃壞了肚子,明兒就得長記性,人不能總在同一碟兒豌豆黃前摔倒。管不住自己,就得努力管住,如果終其一生都放蕩不羈愛自由,那吃虧的早晚是自己。命運才不會向你低頭。”

靜嘉說到後面難免動了幾分情,雖然綠玉年紀上比她還大兩歲,但靜嘉自恃比綠玉成熟,總願意多點撥這丫頭幾分。

這四個跟著她的丫鬟,姚黃是最有主意的,很多時候連靜嘉都願意問問她的意見;而魏紫外圓內方,人緣頗好,連伺候靜雅的人見了她都親熱地喊聲魏紫姐姐;雪桂溫順安靜,什麽都學得快,姚黃似是很欣賞她,把她當妹妹一樣教著;綠玉最無定性,有時候偷點兒無關緊要的懶,有時候又犯些不值一提的小錯,好在人是純善,還帶著些傻氣,以靜嘉為首,大家都把她當個活寶看。

但靜嘉不希望綠玉的傻會跟她一輩子,她平生最煩人家把無知當純真,靜嘉可不想綠玉成為她的豬隊友。

綠玉可塑性強,聽了靜嘉這麽一番話,倒也不再糾結。只專註地向靜嘉傳遞她聽來的八卦,“夫人這幾日被宋姨娘氣得厲害,說是宋姨娘要再纏著宋郎中,就不許郎中再去給三小姐診病了,這麽著,宋姨娘才安分下來。”

靜嘉也是好幾天沒見著邵氏了,心裏想得厲害,母親一個孕婦,不光每天惦記著一家子病號,還得拿捏這麽個腦殘,真是勞心勞力還未必討得上好。不過宋姨娘的鬧騰,靜嘉倒是有幾分理解的,畢竟靜雅繼承了母親的俏臉兒,生得是姐兒仨裏最好看的一個,要是臉上留了疤,擱誰誰都得著急。

不過這事兒還是得怪宋姨娘,自己的人出了痘不趕緊告訴母親,采取預防措施,非要瞞得把病過給自家閨女才曉得著急,這不是腦殘是什麽?

靜嘉在心裏腹誹宋氏的智商,可這種話還是不好說出口的,現代尚且有查水表的,靜嘉真怕人家學舌給宋姨娘,到時候給母親惹出麻煩來得不償失。

但事實證明,靜嘉還是把宋姨娘看得太聰明了。這麽一個讀過書,模樣又俊,還自詡文藝女青年的宋氏,幹出了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兒。

因著擔心女兒的身體,宋姨娘親自下廚給靜雅煲了鍋魚湯。這魚湯是什麽?大補,當然是好東西。但問題在於,這魚湯還是發物!給一個發著痘兒的人吃發物,這不是想要了她的命麽。

當夜,靜雅體溫飆高,痘痘們層出不窮,臉上被撓破的痘兒仿佛有了感染的跡象,竟然開始流膿。

宜寧院裏,靜雅大哭不止,德安齋中,宋氏也是嚶嚶哭著向邵氏請罪。

果然,不怕神一樣的對手,就怕豬一樣的隊友。

宋郎中一陣子下猛藥用急針,總算替靜雅退了燒下了火,穩定住了局面,沒有讓病情惡化下去。對於靜雅臉上不管好的壞的痘兒,宋郎中也開了些外敷的藥,但後期靜嘉聽魏紫的描述中,明顯感受到了宋郎中彼時無力回天的心情——好好的姑娘,竟然被自己親媽毀了容。

靜嘉比靜雅先一步痊愈,靜嘉除了腿上留下了兩個極淡的疤痕,渾身上下,照舊是水嫩嫩的。而靜雅……就有些慘不忍睹了。靜嘉趴在“明月引”的窗口,默默地想,哎,最愛顯擺的靜雅這是第幾天沒有出門了呢?

30佛珠

水痘風波在倪府裏可算平息下來,靜嘉搬回了“明月引”,也終於見到了父母。倪子溫倒是面無殊色,關懷了幾句就照常去打卡上班,邵氏卻心疼女兒心疼的不行,拉到身邊兒左瞧瞧右看看,可著勁兒說靜嘉瘦了。

靜嘉摟著邵氏,在她頸窩蹭了蹭,難得地表回白:“嘉兒想娘了……”

邵氏安撫地揉了揉靜嘉的頭,沒等她說話,一旁來奉茶的雲萱忙道:“夫人也想小姐想得緊呢,每天要念叨三百遍,生怕小姐吃得不好,睡得不好,隔著窗兒直勾勾地盯著廂房,要不是奴婢攔著,夫人定會天天守在小姐床跟前兒。”

靜嘉伸手接了茶,攏在掌心,彎眉笑笑:“就知道娘最疼我了,不過幸虧娘沒過來,免得女兒還要擔心娘肚子裏的小弟弟。”

邵氏伸手刮了下靜嘉鼻尖兒,嗔道:“你怎麽就知道是弟弟,興許是妹妹呢?”

“女兒自然知道,憑直覺嘛!”聽靜嘉這麽說,邵氏自然笑不攏嘴,古代重男輕女,靜嘉這是刻意挑邵氏喜歡的話聽……不過靜嘉也確實希望邵氏生的是個兒子,古代女孩實在是太苦逼了。以倪府現在的資本,再培養個優秀的官二代還是沒問題的。

兄弟有出息,靜嘉嫁人以後腰板兒也挺得直啊!

不過轉念間的工夫兒,靜嘉突然想起邵氏說過,孫府原是有意讓自個兒和毓慎結親的。如今靜嫻成了太子良媛,倘使倪孫兩家兒有意結秦晉之好,能派出去的便只有自己了。

唔,比起嫁給個不熟悉的陌生人,和好朋友成為夫妻也不錯?

就是……就是上床這件事兒,太尷尬了!靜嘉非常想捂臉悶笑,可惜還在母親這兒,靜嘉只能耐著性子做她的乖乖女。

再有兩天就是太子冊封大典,倪子溫自然是要出席,但對邵氏娘兒倆來說就沒什麽事兒了。因逢靜嘉生辰,邵氏便替靜嘉做主,邀了孫家兄妹二人來府上,左右兩家人都親近,沒什麽避諱的。

前段時間靜嘉病著,邵氏也沒同她說,這會子就權當個小驚喜告訴了靜嘉。

如邵氏所料,一聽說孫家兄妹倆要來,靜嘉連眼睛裏都是笑意,遮不住的歡欣。靜嘉心裏沒高興太久,就想起上次去孫府毓慎挨打的事兒,也不清楚母親知道不知道,便試探著問:“孫叔叔能讓毓慎來嗎?他不生氣了?”

邵氏表情看不出喜怒,只是猶自端著一碗燕窩,緩緩攪拌湯匙,低眉道:“這都過去多久的事兒了,你孫叔叔就是生氣,也不能總把親兒子關著……再說,慎哥兒這孩子打小就是個有主意的,還能真讓你孫叔叔給關住了?”

靜嘉總覺得邵氏話裏有話,一時怔住了,不免皺了皺眉。“娘的意思是,孫叔叔原諒他了?”

邵氏舀出一勺兒燕窩,慢慢地抿了,方才回答:“算是吧,你可知道慎哥兒背著他爹做了什麽嗎?”

“不知道……孫嬸娘連毓瑾都瞞住了,女兒更無從知曉了。”

邵氏輕呵出一笑,“臨淄郡王向皇上請旨,讓毓慎入宮做他的伴讀,皇上這兒自然沒意見,你孫叔叔可不高興了。在皇上跟前兒沒說什麽,回家便教訓了慎哥兒一頓。也不知臨淄郡王怎麽就偏偏挑中慎哥兒,前陣兒聖旨就下來了,我估摸著,這幾日慎哥兒已經開始在宮裏讀書了。”

靜嘉不知內情,大吃一驚,只道是金子果然在哪裏都會發光。“原是好事兒,孫叔叔生什麽氣呀?”

邵氏雖與孫夫人相熟,但人家家裏私事兒,知道也不過是個皮毛,當下只道:“大抵是耽誤了慎哥兒明年的科舉吧,不過慎哥兒確實是個主意大的,這樣的性子將來入仕怕是少不得招禍,能跟在臨淄郡王跟前兒歷練一番未必是壞事……且看吧。”

靜嘉能隱隱感覺到母親對毓慎的喜愛程度真的只是一般,大概因為敦堂打小兒就很少忤逆長輩,邵氏看待子輩的價值觀難免會以自家孩子的優點為標桿。

左右靜嘉馬上能見到這兄妹兩人了,照著毓慎的承諾,他應是會向自己講清楚前因後果的。靜嘉塌下心來,也不再纏著邵氏問東問西,只是對母親為自己的準備而真誠道了謝。

四月廿六,靜嘉早早兒便從夢裏醒過來,姚黃領著另外三朵牡丹花兒最先向靜嘉賀壽。靜嘉滿臉笑顏,向四個人道了謝。因難得做壽星,靜嘉依著姚黃幾個人的意見,挑了身兒頗喜慶的衣裳:大紅羅衫兒搭綠色花緞馬面裙。看著鏡子裏艷麗非常的自己,靜嘉略微有點無語。

但入鄉隨俗,反正又不是隨處都看得見鏡子,靜嘉便忍了這四個人對自己的折騰。左右也沒法兒完全按照自己的欣賞品味來,最起碼要符合大眾審美。

聽著姚黃魏紫兩人連連讚美,靜嘉不再別扭了。

倪子溫一早入宮,參加太子、臨淄郡王的冊封大典,沒有同一家人一起用早膳。其餘出席幾人,都向靜嘉或真或假地表達了祝福之情。

邵氏和敦堂的自然最真,邵氏年年都為靜嘉置辦一套首飾,今年也不例外,靜嘉笑著收了。而敦堂則是因聽靜嘉說起喜歡辛棄疾的詞,送了她《稼軒長短句》。

其餘人大多都是走個過場,她那個滿臉痘疤的妹妹送的是自己繡的香袋,靜嘉看著她兩頰褐色的痘印,實在是同情不已,難得溫溫和地道了謝。三位姨娘都是送的些玩意兒,什麽玉佩、手把件兒一類。靜嘉按著禮數一一謝過,讓姚黃代為收好。

巳時左右,孫家人登門造訪。

邵氏帶著敦堂、靜嘉兩人迎在門口,孫夫人、毓瑾二人先後下了馬車。靜嘉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——怎麽沒見毓慎?

她面兒上未表,仍是按著禮數和敦堂一起向孫夫人行禮。靜嘉疑惑地也是邵氏疑惑的,先前同孫夫人聯系的時候沒聽說毓慎來不了呀。邵氏不多掩飾,直接問道:“慎哥兒呢?怎麽不見他?”

孫夫人一臉驕傲,“臨淄郡王非要他去冊封大典,慎哥兒不好推拒,今兒便和他爹一塊兒進宮了。”

靜嘉不免生出一點失望來,本以為自己的生日對他來說很重要呢。但是男人有事業心應該更可愛?靜嘉這麽寬慰自己。

正思忖著,孫夫人上前拉住了靜嘉的手,“不過今兒走的時候慎哥兒說了,冊封大典一結束,便出宮來看咱們的小壽星,還說給嘉姐兒帶了份兒特別的禮物呢。”

邵氏忙道:“慎哥兒如今事多,何必巴巴兒來一趟呢,原也不是什麽大事兒。”

“他個孩子,事兒能多到哪裏去?不過是陪著臨淄郡王讀書罷了,比在國子監的學業還輕松些。嘉姐兒的生辰才是重頭兒,是不是?”

孫夫人給戴的這個大帽子靜嘉可不敢受下,跟皇子比重要性?靜嘉還沒那麽瑪麗蘇。“嬸娘這麽說豈不是見外了?我也盼著毓慎能前途似錦,一展宏圖呢。”

邵氏聽靜嘉避重就輕閃過話頭,心放下了幾分,當即引著孫夫人娘兒倆往德安齋去。

甫入德安齋,孫夫人便讓貼身的丫鬟捧上了一個錦盒兒,遞到靜嘉跟前兒去,笑吟吟道:“這是嬸娘給你的生辰賀禮,快打開瞧瞧可喜歡麽。”

靜嘉餘光掃了眼邵氏的表情,見她微頷首,方接過錦盒,小心翼翼地打開。未料及,竟是一串一百零八顆子珠的綠松石掛珠兒。靜嘉看得有些發楞,卻聞孫夫人續上先前的話:“嬸娘特地請岫雲寺的住持開了光,住持師父還誇你年紀雖小卻格外有慧根呢。”

不等靜嘉發表看法,邵氏已經□嘴來:“她一個小孩子,哪裏受得住這麽大的禮,你也真是的,都不與我商量商量。”

孫夫人不怒不惱,仍是滿面笑容,溫和極了。“怎麽就受不住了?我與咱們嘉姐兒投緣,這丫頭又最懂事聰明,今年滿了十歲,該是收份兒大禮的。”

靜嘉不敢接,捧著這錦盒兒猶如抱了個燙手山芋,扔也不是留也不是。

邵氏總覺得今日孫夫人說話暧昧,仿佛暗示什麽一樣,格外謹慎,再次替靜嘉婉拒。“十歲的小丫頭,哪兒用得上這麽貴重的佛珠,趕明兒再讓佛爺記住了,下來罰她。”

孫夫人搖頭,半分不肯退讓:“這是哪裏的話,我還特地問了住持,他都說了不打緊,你替孩子擋什麽福?來,嘉兒,你若喜歡就收下,若不喜歡直接同嬸娘說,嬸娘再補給你別的,這樣可好?”

皮球又被踢到靜嘉腳下,她總不能說我不喜歡吧?看了眼無奈的邵氏,靜嘉只好道:“嬸娘一番好意,嘉兒便領了,但嬸娘以後再不可送嘉兒這麽貴重的東西,倒顯得格外生分。嘉兒可是把您當親嬸娘看呢!”

孫夫人見靜嘉收下,滿意一笑。“這就對了,嘉兒這麽乖,嬸娘恨不得把你搶來自己家做女兒呢。”

這回靜嘉也聽出不對味兒來,趕緊耍賴地接口:“嬸娘這不是傷毓瑾的心嘛,還叫嘉兒怎麽和她玩呀!”

31驚喜

毓瑾難得不配合靜嘉,笑嘻嘻地湊到靜嘉身邊挽住她胳膊,親熱道:“哪裏會,你也把我想的太狹隘了,我巴不得咱們是親姐兒倆呢。”

靜嘉心裏罵毓瑾不夠仗義,面兒卻未表露出來。邵氏玩笑著接了口:“你們倒是商量得好,也不問問我這親娘的意思……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,我可不舍得被你們搶了去。”

不待孫夫人再同邵氏打什麽機關,邵氏已是做主支開了兩個孩子。“嘉兒,你帶著妹妹去玩兒你們的,讓娘和你孫嬸娘說會兒話。”

靜嘉朝母親一欠身,拉著毓瑾往宜寧院去了。

靜嘉懷裏抱著孫夫人送的錦盒兒,一邊走一邊琢磨著這孫夫人打的什麽主意。聽這話裏話外的意思,沒有一句不是想討自個兒做兒媳婦的,可是孫毓慎今年過了生日也才十四,現在就談婚事兒為時尚早吧?

而自己如今剛滿十歲,便是定了親還有五年的工夫兒才能嫁人。至於這麽急嗎?

毓瑾跟在靜嘉身邊兒亦步亦趨,餘光打量著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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